送葬人
送葬人
【艾利】
利威尔班的众人骑着马在前方开道，队形是中规中矩的双人双骑并列而行，马蹄踏在水迹未干的青石板路上，偶尔溅起些许水花。艾伦站在怀抱骨灰坛的韩吉身后，他平静着跟随送葬的队伍向前走着，步伐缓慢而从容。
黑色的陶瓷坛里装的是利威尔的骨灰。他向韩吉要求火葬，还半嘲弄半玩笑般说出如果不化成灰，阎王不一定敢收他这种话。那是利威尔为数不多的玩笑之一，也是艾伦印象中利威尔第一次以明确的态度去叙述自己的死亡，而他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听着，没有言语。那天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射进屋子的光线少了几分灼热，慵懒地洒在纯白的被单上。利威尔很久没有出去晒过太阳，略显苍白的脸上是一贯无波澜的表情。床头整齐摆放了几本书，大都是艾伦找来给他解闷的，他和韩吉说话的时候，床用矮桌上还摊着纸笔，二十多年与巨人对敌的经验，不能因为自身的消失就把它带离这个还没有完全解放了的人类世界。
在调查兵团团长一职由让担任之后，利威尔也就彻底地退居幕后。第71次的壁外调查成果巨大，他们夺回了被巨人侵占的玛利亚之墙，与其成果相对的是调查兵团付出的惨重代价。二次组建的利威尔班重演了当年的悲剧，九成的人员伤亡，并且失去“人类最强”的半条右腿。
巨人化的艾伦疯狂地撕扯着所有阻碍他靠近利威尔的障碍物。他眼睁睁看着三个奇行种将那人逼入绝境，他眼睁睁看着那人被咬掉半条腿后从高空狠狠砸在地面。他想要上前去查看那人的伤势，他想快点帮那人止血，他想确定那人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周围有巨人不断向艾伦靠拢，他跪在战场上、昏厥过去的利威尔身旁，在用沾满秽物的指尖颤抖着确认躺在地上的人的心脏还跳动时，他几乎要失声痛哭。小心翼翼将利威尔护在自己的臂弯里，他用单手、牙齿以及意念支撑着这场殊死搏斗，等待战友的支援。
即便巨人有令人惊讶的恢复力，艾伦也是在战斗后昏迷半个月才苏醒过来。面对三笠和阿明的担忧和关心，艾伦只是笑着重复自己的誓言，劝他们放心，然后再接上一句“现在死了太不值得”作为结束语。
是的，现在死了太不值得。还没有将巨人永远地驱逐出境，还没有能够完全地了解外面的世界，还没有……还没有陪着利威尔，直到他的死神降临为止。
失去右腿的利威尔脾气变得尤为暴躁，除了艾伦，没有人愿意忍受他那糟糕到极点的脾气。艾伦给利威尔找了些闲书供白天消遣，晚上就陪在床边讲自己在新兵训练营看到的趣事，讲让在当上团长之后还隔三差五地跑去找埃尔文请教问题，讲韩吉又捕捉到一只奇行种在做怎么样的研究，讲很多很多事情。艾伦不再是原先的艾伦，他长成了一个足够成熟也足够让人信任的成年男人，取代了利威尔成为新一任兵长，而他领导的班，名字依旧为利威尔班。
艾伦知道利威尔愈加暴躁的脾气不是过不了自己身体残疾的关卡，他只是对自己太过失望。普通人类无法达到的极限，他达到了，“人类最强”不只是一个充满荣誉与希望的称号，这称号还承载着全人类的梦想，他倒下了，谁来背负？
直到那天中午，艾伦喘息着推开房门，平缓下呼吸后走到利威尔面前，叉开双脚，左手背后，紧握着的右拳重重击中心脏的位置，“艾伦·耶格尔，现‘人类最强’誓为人类献上心脏。”他的神情坚定无畏。
肩上最重的担子被青年接去，利威尔开始着手进行已经思索了几个月的计划——他要来了纸和笔，准备将一生对抗巨人的经验写下来。虽然有时会被艾伦拖着去训练营指导新兵，但他为人类胜利做的能够独立完成的事情也只有这个。
利威尔绝对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会收到被人从战场带回来的遗物。他原以为剩下的时间也就这样过了，残废就残废，无聊就无聊，至少有个小鬼，活着也不比战死差多少。可放在床头柜上的戒指和一封被血浸湿又风干的薄薄的一封信确实击碎了某些东西。
简直难以置信，他死了。韩吉、三笠和阿明离开之后，利威尔费力地从床上下来，用拐杖撑着自己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后却发现外面是阴天。于是他咬牙咒骂了一句鬼天气，再次躺回床上，侧了头狠狠瞪着戒指和信。
艾伦的死是一个事实，如同他现在就是个废人一样，让利威尔不得不接受。
艾伦静默地半跪在沉睡的利威尔旁边，伸出去的手指穿透了他想要触摸的物体，瞬间消散。已经尝试了无数次，死心吧。艾伦这样说服自己，无论是怎样的形态，即便是魂体，能陪他走完余下的时间也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利威尔因为多年战斗落下的隐藏在体内的病症似乎得知这具身体的现状已经无法束缚它们，恍惚一夕之间全部挣扎着爆发出来，城中最好的医生也对此无能为力。
艾伦恐慌，和死前看着大波巨人把自己的身体分尸吞到肚子里去的时候一样恐慌，他真真切切再次感受到，利威尔——被自己尊敬并深爱着的人，即将死亡。
利威尔在要求火葬的时候艾伦安静听着，窗外的阳光透过他的身体照在了干净如洗的地板上。
下葬的时候，韩吉打开骨灰坛，把艾伦的戒指和看不清字迹的信放进里面，她说，“这是三笠要求的。”
送葬的队伍从雨后的清晨出发，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回到了城内。警钟很久没有响起，城门也很久没有关闭，距离人类自由的时刻，真的不远了。
艾伦望着远去的队伍，笑了笑，然后静静坐在了独属于他和利威尔的墓碑旁边。
END
之前给阿莼本子的G文，过了这么久应该可以放出来了？_(:3」∠)_嘛~明天开撸欠债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