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槙:从入坑,到死坑底。

神隐之子

【尊礼】

CREPUSCULE……

宗像礼司望着这个隐在深街小巷里的木质招牌,脚步略微踌躇便推门而入。浓烈的酒气涌进鼻腔,过于灵敏的嗅觉令他不得不屏住呼吸才避免了脑中的晕眩。随意地扫视一周,酒吧面积不大,摆设简单倒也不失风雅,酒吧里寥寥几人,坐在吧台上和身穿酒保服的调酒师聊着天,看来应该是熟客。

双指将刻有【CREPUSCULE】字样的竹片推到调酒师面前:“抱歉,将您的地板弄脏了。”

六月的三重县正值梅雨季节,没完没了的雨丝在此之前已经飘了近两周,停停下下的细雨笼着地面,湿漉漉的,几乎能感受到沉闷空气中的霉菌附着在衣物上,带着梅雨特有的凉意。

“啊!”调酒师迅速将惊讶收回眼底,略带歉意地对宗像礼司笑了笑:“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忽视客人的到来是我工作上的失误,作为赔礼,这一杯请您。”

茜色透明的液体在高脚杯中荡了几圈后重归平静。并不是高浓度的酒类,宗像礼司根据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判断,但他并不认为在工作期间摄取酒精是一件好事,于是便礼貌性地拒绝了眼前色泽诱人的红酒,“清茶就好。”

调酒师惊讶于“清茶”这样的要求,笑了笑才道,“真是抱歉啊,清茶需要前往里间,请稍候。”便转身和几位朋友耳语几句,宗像礼司无意捕捉附近的声音,但告别一类的话语依旧顺着流动的空气灌入耳中。

等待一向是宗像礼司的长项,但在酒吧的等待却有些令他分神。太多的酒精分子在空气中运动,这让宗像礼司不得不去分析这些酒的品种,他讨厌无秩序的混乱的东西。大部分是波旁威士忌的醇厚绵长,夹杂着些许白兰地和龙舌兰的热烈浓郁,红酒、香槟的味道淡很多,应该是上午未完全散去的残留物。

“茶和酒都是一种生活方式。”调酒师目送着几位朋友离开酒吧,便收起那透着几分黑亮的竹片引着宗像礼司进入酒柜一旁的侧门,“只不过酒过于浓烈,而茶偏于清淡。”

廊道里暗暝一片,暗黄的灯光几乎起不到照明作用,但这对两人无甚影响。作为普通人的调酒师是走惯了这条路,即便是摸黑行走想必也不会磕碰,而对于宗像礼司,明和暗没有太大意义。  

尽头是两条岔道,调酒师沉闷的脚步声孤独地撞着墙壁,几经折转消失在寂静的黑暗里。是的,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已经见不到一丝光线了。  

调酒师准确的从墙壁上拿下一串钥匙,摸索片刻便打开了面前的木门。伴随着门轴僵硬的转动声,呈现在宗像礼司眼前的是一个小型兵器库。左侧冷兵器右侧热兵器,宗像礼司未有丝毫犹豫走向左侧的刀剑专区。

百十把长刀排排横架在刀架上,宗像礼司双指点着刀壳,指尖若即若离地在上面滑行。  

一把……

两把……

三把……  

调酒师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只望着正在选刀的宗像礼司微微笑着。  

“这一把。”宗像礼司的指尖静止在最角落的一把长刀上,握住刀柄将其挑起,甚至不打算验证刀身是否完好无损。  

调酒师略显惊讶地望着宗像礼司,“这柄废刀是失败之作,放置在此只是……”  

“只是觉得可惜……”,宗像礼司用指腹摩娑着刀柄上雕刻精细的复杂纹路,淡淡接出后半句。

“事情办完了来喝酒吧,我请客。毕竟清淡如茶的人生偶尔也需要酒的浓烈来调剂。”

背着吉他盒,宗像礼司向调酒师告别,在即将踏出酒吧之时,他听到背后近乎私语的声音。  

一直保持礼貌性笑容的嘴角有了微妙的弧度变化。那几乎称得上是愉悦的笑容,即使笑意未在眼角晕开,“Crepuscule……”微微翘起的舌尖上翻滚着单词的余韵,宗像礼司推开玻璃门,将满室的酒香隔绝在身后。

 

&&&

 

外面依旧淅沥着小雨,宗像礼司将沾着水迹的眼镜摘掉收入衣袋,模糊的视线在异于常人的听觉和嗅觉下并未对行走造成任何困扰。

二十分钟脚程,走尽街道就能望见横跨于宇治川上的宇治桥,坐落在宇治川畔的平等院中堂两侧翼廊错落有致,平平舒展,于橘洲之旁似是青燕振翅点水。宗像礼司戴上眼镜,远眺着被群山吞没的宇治川。

雨雾中的山寺比平日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尤其是聚集在半山腰处的云霭,缎带般环绕着山体,呈现着晴日里少见的暗晖之美。

宗像礼司将双手插在衣袋里,看似随意地站在桥头,清冷的目光透过雨帘凝集在不远处的紫式部石像上。

一路走来,前来观光的游人寥寥,一方面是因这令人感到压抑的梅雨季,另一方面则是发生在附近骇人听闻的灵异事件。

平等院内的鬼瓦被毁,引水逆流,夜晚经过的路人无故溺死……一切的反常都可以作为宗像礼司来此的缘由,毕竟处理异常状况是身为神隐之子的责任与义务。

托了一下盒底,宗像礼司触到滑腻腻的漆面,粘在手上的水迹似乎也有种粘腻感。

穿过宇治桥在平等院的石碑前站定,望一眼腕间的手表——四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宗像礼司耐心地等待着,然而空气中渐渐浓郁的熟悉味道令他忍不住皱眉。

“哦呀,没想到素以懒散为名的周防尊也有不迟到的时候,真是难得呐!”开口便满是嘲讽,就连那唇角的弧度也溢满了不待见的味道,“可惜了这脱俗的美景,竟被世俗的烟酒味污染。”

“啊……”周防尊叼着烟,懒散地抖了抖毛衣领上的雨珠,“没想到品味一向高雅的宗像礼司竟把这鬼泣之地定义于脱俗,真是少见呵……”套用对方的句式予以回击似乎只是一种习惯,周防尊散漫的语气中没有太多真正反驳的意味,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抬头望了望前方的寺院,率先走了进去。

“开启时间未到而强行闯入鬼域,果然只有你这样野蛮的家伙才能做得出来。”说着,宗像礼司从吉他盒中取出长刀,“无礼的举动可是会招致此间主人不满的啊!”

对于如此没有诚意的提醒,周防尊只是微侧了身子,回给对方一个万分不耐的表情,未曾停驻的脚步在踏入第九节台阶时燃起赤红的火焰,周身缠绕着赤焰的红发男人瞬间消失。

空气中涌动着未散的热潮,宗像礼司感受着扑到脸上的热气,微微勾了唇角。

“宗像,拔刀。”

冰蓝色的炎气迅速地蔓延至整个刀身进而缠绕上自己的身体,宗像礼司将刀竖置在身前,透过安静燃烧的青焰便可以看到周防尊消失之处那被扭曲的虚空。一步一步踏上青石台阶,刀尖在触到那一层虚无的界面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有行人捕捉到那一瞬的光芒,眨眼之后只笑自己多心,幻觉而已。

 

&&&

 

说是鬼域,不过是执念甚深的灵魄自欺欺人拼出的生界旧景罢了。宗像礼司收刀入鞘,眼角余光扫见右侧的石桥上焦黑的烧痕,桥头的石板甚至被撞击出好几道裂缝,想来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微乱的袖口,宗像礼司转身向左侧的石板路走去,长靴与地面清亮的碰撞声毫无阻碍地飘出很远。

缓步行走间,小径的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托着青灯的女童,宗像礼司似乎毫不意外引路人的出现,嘴角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向女童道声“麻烦了”,即便知晓她只是个无自我意识的幻化之人。

女童在进入凤凰堂之时便无征兆地化在了风中,宗像礼司面无波澜地看着眼前非生命的消逝,扶了扶眼镜踏入正门。

凤凰堂的构造极是精致华丽,无论是柱上的唐草云纹、梁上的雕刻绘画或者是檐上的铜质挂饰,无一不显示着整栋建筑的奢华,但宗像礼司无意欣赏这些,他右手握着那柄刀身有些微裂痕的长刀,表情淡然地望着近在眼前的中堂,以及堂中坐着的衣着华丽的女人。

“如果力量透支无力支撑这片鬼域,还请您早日将统治权交予他人,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灾难。”宗像礼司静静地站在门槛之前,虽用着敬语,但语气中的强硬却没有遮掩半分。

“若是能那么轻易让出权利,我又何苦靠吸取生灵来维持这片领域?您说是吧,神隐之子……”

“哦呀,既然知道我是神隐之子,想来您也应该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宗像礼司迈步进入大殿,半讥讽道,“是这样吧,隆姬女王?”

“那又如何?”隆姬女王掩嘴笑着,“你那位同伴此时可是陷入了苦战,所以说,这里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确定的呢!”

“真是抱歉让您失望了,那个野蛮家伙并不是我的同伴,我们只是碰巧被分在一个组而已。”不忘嘲讽周防尊,宗像礼司这样解释着,“而且,您不觉着那个野蛮人并不是您能掌握的筹码么,毕竟给您造成困扰的正是和周防搏斗的杀戮鬼。”

捕捉到隆姬女王眼中一闪而逝的诧异,宗像礼司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空气中的腥臭味太重了。”

隆姬女王恍然,唇角的笑容侵染上几分苦涩,“原本也未想过能拿这个来牵制你,试一试罢了。但无论如何,这片鬼域我是不会交出去的,只要我在一天,便会继续吸食生灵来修复被杀戮鬼破坏的界面。所以,你有两个选择——杀我,或是被我杀。”

“还真是简单的选择题……”持刀的左手微微抬起,清冷的声音自信且坚定,“宗像,拔刀。”

隆姬女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神隐之子,九百多年前她作为平等院的女主人曾亲自接待过这样一个人,她至今仍记得那位银发少年是以怎样的姿态解救出自己被具平亲王怨灵缠身的丈夫。然而,今时今日眼前的男人要比银发少年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是她在宗像礼司拔刀之时获得的认知。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如果隆姬女王在全盛时期也许还能拼上一拼,但如今,力量几近枯竭的她已无力去承受过度的冲击。隆姬女王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消散,执念依旧深切只是有心无力而已。

会毁灭的吧,和自己坚守近千年的鬼域一起,灰飞烟灭……

宗像礼司将缭绕着青焰的刀身刺入隆姬女王体内,此时他的表情就如同局外人那般平淡无波,冷冽的抽刀动作似乎经过千万遍演练。

“……”隆姬女王双唇开阖着被愈燃愈烈的青色炎火吞噬殆尽。

刀身上的裂痕有增多的趋势,宗像礼司淡淡扫了一眼便将其收入鞘中,转身离去。刀鞘擦着风衣的下摆,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和着檐角上铜铃轻灵的脆响,蓦然添了几抹清泠之感。

 

&&&

 

而处在另一方的周防尊依旧处在和杀戮鬼缠斗的境地,一头张扬的红发少见地凌乱。很少有机会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大打出手,这让精神恹恹的周防尊终于提起干劲来应对面前的对手。

长时间迅速而密集的打斗令刻意压制着力量的周防尊有些吃不消,赤着的拳头上除去被对手尖锐的硬爪割破的伤痕便是被自己的火焰灼烧的痕迹。

哼嗯,还真是难缠的东西……

侧身避过利爪的攻击,周防尊回身一记重拳砸在杀戮鬼后颈哑门穴,却在将要成功之时被对方挡了开去。

嘁!

周防尊不再犹疑,金色的眸子覆上一层赤红的火焰,熠熠流出,望着西方天空乍现的青焰,弯唇勾了道意味不明的笑。他抬手抹一把颈间动脉旁汩汩而出的鲜血,双拳间的烈焰似乎被血液滋润,更加放肆地燃烧起来。

不再刻意压制被赋予的神隐之力,周防尊肆意释放平日里无处发泄的能量,仿佛一处被堵塞多时的河堤,一旦找到突破口汹涌的水流便齐奔而至滔滔难绝。

面对如此强烈逼人的气势,即便是丧失理智手刃百鬼的杀戮鬼也不禁本能地生出几分怯意而向后退了小半步,但下一瞬他便被杀戮的欲望驱使向着伫立在身前的红发男人发起攻击。

周防尊不是被动的人,在此之前不得不费心压抑的力量已然让他感到憋闷不已,既然那边事情已经解决,自己也就没必要顾虑太多……

那么……

烧——

烧尽眼前污秽之物,烧尽阻挡前进之人,烧至无骨无血无灰之境地……

宗像礼司赶到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红——大片大片燃烧着的浓烈且令人绝望的红。

“哦呀,搞成这样子真是难看呢,周防……”挥刀劈出一道通路,宗像礼司向烈火中央的男人靠近,一步一步踏出青色的焰光。未得到对方平日里的反驳,他难得皱了一下眉峰,优雅的步伐却不改速度,直到到达周防尊面前。

果然,被神隐之力吞噬自我意识暴走了么……证实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宗像礼司未有犹豫地拔刀出鞘。

赤与青相交缠,拳头与刀尖相撞击,强硬的力道逼得两人皆是堪堪后退。

比想象中要棘手……一番缠斗后,宗像礼司扶了扶滑至鼻间的眼镜,执刀的右手松了又紧。“在此贯彻吾之职责——”无比坚定地低喃出声,紫眸中透着无所畏惧的坚决:“以剑制剑,吾等大义毫无阴霾。”

烈烈赤青火焰之中,刀身穿透周防尊的胸膛,握住刀柄的那双手染上了不少血迹,温热的流动的鲜红液体顺着指缝缓缓爬满掌心,蔓延至手腕,渐渐冷却……

“啊,麻烦你了……”被穿心之痛激得清醒过来的周防尊歪了歪头,寻了个方便的位置把无力身躯的全部重量转移到对方身上,呼吸触在委身握刀之人的颈侧,可因这一动,伤口溢出更多的鲜血。

“哼,知道麻烦别人之前你自己就不能做些什么吗?现在倒一脸轻松的表情说着‘麻烦你了’一类毫无愧疚的话……果然是无药可救的野蛮人。”手上微微用力,宗像礼司弓起左腿又把刀身向前推了推,朝天的刀尖折射出几点流光。

周防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尖锐的痛自心口向外割裂开,强烈的痛感拉扯着他的神智,周围的火焰闪了几闪,最终——黑暗袭来,意识被暴走后的乏力抽离身体。

宗像礼司握到泛白的指关节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那柄布满裂痕的废刀在刚刚巨大的冲击下以眼见的速度快速剥落,未落至地面就已被残余的赤焰融化,待周身赤焰散尽之后,一头红色鬃毛的雄狮出现在宗像礼司怀中。

真是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家伙……

简单检查了雄狮胸口的伤口,宗像礼司见那方才还在大量流血的刀伤此时差不多愈合,便无所顾忌地将对方甩到右肩,款步离开。

 

&&&

 

周防尊醒来是在酒吧,虽然处在一团暗色里,但空气中溢满的酒香是酒吧特有的味道,他对于这种各种酒类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周防尊捞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往外走去。穿过晦暗的长廊,出口在前方微泛着亮光,撩开帘子便望见直挺着脊背坐在吧台前晃着高脚杯的宗像礼司。

“呵,想不到你也有放弃那令人头疼的茶而改为喝酒的时候啊,宗像……”坐在宗像礼司右侧,周防尊要了一杯伏特加,无色的液体晶莹澄澈,清爽纯净却有如烈焰在口喉中翻滚的口感令饮酒者不觉精神一震。

纯粹的酒……宗像礼司根据空气中扩散的酒精给出伏特加这样一个定论,而后仰头让玻璃杯中淡绿色的液体滑入食道,“并不,我只是接受了此间老板的邀请罢了,况且,令我头疼的也只有你这个野蛮人而已。”

“哼嗯……”

接下来是两人间颇有默契的沉默,除了杯底与木质吧台偶尔的碰撞声和喉间吞咽的声音,就只有缓缓平流的呼吸。

周防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晃出了酒吧。

阴雨依旧,细细密密的雨丝编织了一层朦胧的网,将目之所及的世界困在其中,昏暗的一如这酒吧的名字——CREPUSCULE

——逢魔时刻……

END

贴吧抢楼奖励文,卡了将近两个月【蹲

当初吧亲的设定是周防狮和宗像豹,然后我发现自己真的缺少写兽化的技能于是搞出了这么一篇莫名其妙的文章【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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